【枭羽】十二怒汉

* 致敬电影《十二怒汉》

*⚠️假设凯亚的间谍身份暴露。完全没啥逻辑,只是想写凯亚被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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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是骑士团的密信。”爱德琳呈上一个深红色的厚实信封,上面的白色火漆印牢牢地咬住封口。


“这个时间?”迪卢克瞥了一眼挂钟,已经迫近夜晚的工作时间。“爱德琳,我说过很多次了,骑士团的事情与我无关。”


“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古恩希尔德小姐就在门外等候。”


“迪卢克前辈,”酒庄大门打开,迪卢克本想径直谢客,他看到琴脸上的表情之后短暂地愣了一下,代理团长的嘴唇在动,声音却像遥远的晚钟,听不真切,却掷地有声。


“凯亚他……被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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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戴着镣铐,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中跳着尽可能轻快的舞步。他明白,世人对自己的审判从未缺席,只是迟到了五百年。坎瑞亚——对普通民众来说是一个陌生、名字难读的陌生国度,可能已经覆灭,可能正在苟延残喘,也可能正养精蓄锐、密谋着对神的第二次反叛。——可是这和我每日品尝美酒、享受微风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没人在意《蒙德标准史》上被一笔带过的历史尘埃,大家只知道某天夜晚,蒙德城备受信赖和喜爱的骑兵队长,凯亚·亚尔伯里奇,被西风骑士团逮捕了。


骑士团尽可能低调行动,他们也不想让内部的丑闻被更多的人知晓。那天凯亚破天荒没有去酒馆,离开骑士团后少有地径直回了在蒙德城内的住处。霍夫曼一行人闯进凯亚家中时,只看到曾经的上司穿戴整齐地坐在案前,对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微笑。


“你们要把我带走吗?”凯亚的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微笑,“我跟你们走。”他将手腕并在一起,伸向霍夫曼。


“……失礼了,队长。”霍夫曼低下头,将凯亚的双手铐在背后。另一名骑士迅速解下了凯亚的武器和挂在腰间的神之眼,“请您理解。”


“这么晚还要加班,真是辛苦你们了。”禁闭室前,凯亚对站岗的伍德和押解他的霍夫曼点点头。二人板着脸不知作何回复,在凯亚队长明媚的笑容里,他们反倒像是刚被缉拿归案的盗宝团成员。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了。室内一片漆黑,没有点灯。他听到盔甲窸窸窣窣的声响,霍夫曼在禁闭室门前站了一会儿才走掉。谁都无法相信凯亚队长出卖了他为之鞠躬尽瘁的蒙德,但多座遗迹内发现的书信碎片拼凑起来,都指向他是一名坎瑞亚间谍的事实。得知了消息的琴团长必须下达抓捕凯亚的命令,随即策马扬鞭赶到了晨曦酒庄,将消息传达给迪卢克。


“这几天骑士团就会召开审判凯亚的大会,我们需要前辈你来一起还凯亚一个清白,或者……一起定夺他的刑罚。”她费了很大劲才挤出了最后几个字。


“走吧。”迪卢克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上马。


凯亚知道油灯的位置,他不止一次把闯了祸的火花骑士送进这间屋子里。现在却限于被铐在背后的手无法行动。他还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一整面墙的书籍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可惜黑暗中他连自己正处在房间中的哪个位置都不清楚。


门外有人来了。凯亚从椅背上挺直身子,侧耳倾听。只几句话的功夫大门就被打开了,随即被走进来的人影关上。


砰地一声,油灯毫无预兆地燃起了亮光,照亮了那头鲜艳的红发。


“真难看啊,被你看到我这副模样。”凯亚无奈地笑笑,耸了下肩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迪卢克开门见山。


“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凯亚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身后,两声短暂的敲门声响起。代理团长和前任骑兵队长在禁闭室前逗留太久,恐怕会遭到非议。


迪卢克弯下腰,在微弱的灯光里迫近了囚人的脸庞,低声说道:“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这从来不是你的风格。”


“你是这么想的吗?哈哈,可惜这次真的是失手了啊。“面对突然逼近的一团热源,凯亚丝毫没有失态,笑着说道。


迪卢克起身离开油灯的暖黄色光圈,半张脸重新没入了黑暗。二人无声地相对了一会儿,凯亚的笑一直僵在脸上。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迪卢克俯下身,抱住了义弟。可惜被抱着的人不能用同样的动作来回应他。


“相信我。”他在耳边低语,随后快步离开了禁闭室。门发出吱呀一声,落了锁。紧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渐远,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在一盏油灯照亮的黑暗中。


相信什么?迪卢克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我会还你自由”还是“我会送你上刑场”?


凯亚宁愿二者都不是。油尽灯枯,晨光还未能冲破厚厚的窗帘,照亮囚徒的黑暗。他累了,厌倦了在觥筹交错间玩弄文字的游戏,直到连好酒也品尝不出个滋味;厌倦了一次次重复关于眼罩的谎言,厌倦了面对故国话题时的避重就轻,厌倦了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厌倦了每日醒来后,戴上一张亲切和善的面孔,重蹈过去每一日的覆辙。


他厌倦了自己本身。为何背负古老阴谋的同时又被一个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城市接纳。铺满天幕的繁星之下,蒙德人在葡萄酒和风车菊的香气中度过无梦的平静夜晚,忘却自己本来面目的坎瑞亚人在深渊中狂舞,唱诵令人癫狂的歌谣,自己为何一定会在夜幕褪去的黎明时分噩梦缠身,在失声的尖叫和冷汗中醒来?这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从谎言套着谎言的死循环中解脱出来?


屋子里好黑,明明太阳就要从地平线那端升起,太过遥远的热源终究无法给囚室带来一丝光亮。骑士团还算优待我,关在禁闭室条件这么好的地方,没把我扔在地牢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看来在骑士团干了这么多年累活还是有点好处的。凯亚笑了两声,随即垂下脑袋,一滴眼泪自他深邃的眼眸中落了下来,仿佛从天上的湖回归大地上的海中:“结束吧……”


骑士团驻地二楼,尘封了三年的审讯大厅重新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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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艾尔是最先到达审讯大厅的,她一来就把这两天拖了又拖的地再次清扫了一番。她不愿意看到敬重的前辈站在落有灰尘的审判席里接受众人凝视的目光。


大厅的穹顶是平的,但是拔得很高,不过比起蒙德大教堂那种体量的还是要差了不少。壁画铺满了整个穹顶,描绘骑士八大美德的画面被曼妙繁丽的花纹和藤蔓巧妙地分隔开。壁画正中心绘着风神的身姿,温妮莎模样的少女正单膝跪在祂面前聆听神谕。画面上的所有人物都没有画脸,一团模糊地在穹顶上静默着,他们接下来也将见证骑士团内部的审判乃至肃清。


西风教会的祈礼牧师就在这些人的注目下开始了早祷。芭芭拉的眉头微蹙,不在习惯的地方进行祷告似乎令她感到不自在。


瓦格纳将手头上的小活交给学徒舒茨后立刻赶来了这里。在他看来,“凯亚”二字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审判”搭配在一起的,他必须要听听骑士团的说法。


琴和安柏几乎同时到了大厅。安柏难掩紧张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入了席,琴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感情波动,但她僵硬的肢体动作泄露了她的心声。丽莎到得稍晚,她看到一尘不染的、具有压迫感的大厅和正中为凯亚留的位置便将视线挪开了。当初就该再劝劝赫塔,让她把这个地方变成元素工坊,不至于让同僚在这种地方被当成罪人审判,她想。


霍夫曼在城里巡视一圈后也赶来了现场。米歇尔破天荒打破了日常计划,没有把检查风车当作醒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六指乔瑟也史无前例地在前一天晚上没抿一口酒,生怕酒精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唐娜听说迪卢克老爷会参加这次大会,二话没说就同意了邀请。塞琉斯刚从探险归来后的休息中醒来,看上去状态很好。


十一人依次落座。十二张桌子围出了一个半圆,清楚地分隔开敌我两个阵营,这边是评审员,对面的部分,圆心位置竖着半身高的围栏,就像半个笼子固定在大厅的中央。审判还没有开始,在这种架势的围攻下站上去的人已俨然像个罪人了。难怪这个地方已经荒废了三年之久。


即使已经塞了十一个人,大厅里仍显得过于空旷,皮靴踏着木制楼梯的声响就显得格外刺耳。


“抱歉,我来迟了。”与其说迪卢克面无表情,不如说他此刻冷若冰霜。但表情上的木然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语气,致歉的口吻仍然恰到好处,完美无缺。他脱去了惯常穿的长风衣,将平时松散地捆在颈后的红发高高束起,看起来沉稳干练的同时更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走近默不作声的陪审团,欠身入席。因为来得最晚,他坐在了最边缘的位置。


八下沉闷的钟声回荡在果酒湖的中央,紧接着楼下传来吱呀一声,迪卢克之外的所有人都像被电了一下,程度不同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体。


在两名西风骑士的护送下,凯亚·亚尔伯里奇走向陪审团围出的圆心。没了蓬松的毛领子和肩上披风的修饰,凯亚看起来单薄得可怖。朝阳逐渐攀了上来,灿烂的阳光透过他背后的彩绘玻璃照亮了属于凯亚的半边大厅,满地都是破碎的色彩,他自己的面容却隐藏在黑暗之中不得见,就像头顶上的风神和温妮莎一样。被放出来的囚徒活动了一下被缚在身后的双手,在半个牢笼中站定,安静地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起了头。


十二双眼睛从不同方向凝视着他。


他们中的一些人努力看清凯亚的表情却无果,投向他的视线就愈发贪婪,并且丝毫不加以掩饰。凯亚本就在稍高的台子上站着,对于低处坐着的十二人的神情更是一览无余。他感受不到眼神中的恶意,却仍感到如芒在背;他悉数接受视线的舔舐和侵犯,只因除此之外他无处可逃。


“愿巴巴托斯的和风与各位同在,”琴坐在陪审团的中央,作为主持人打破了无声的焦灼,“今天我们十二人聚在审讯大厅,为的是就亚尔伯里奇氏是否背叛蒙德一事作出合乎情理的判断。首先请西风骑士霍夫曼简述事件情况。”


“是。”被叫到名字的骑士站直,行了一个骑士礼后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在蒙德境内的多座遗迹和秘境中发现了亚尔伯里奇氏与深渊教团书信来往的碎片。用于交流的密文经过破译,发现与去年在档案记录的深渊教团‘暗文’的形式完全一致。亚尔伯里奇氏能够熟练地运用这种密文且本人对于通敌行为供认不讳。他与深渊教团曾对蒙德城发起的数次有组织进攻的关联仍在调查中。”


“谢谢你,”琴重新接过发言位置,“接下来我们将进行第一轮的表决,这之后请大家依次陈述自己的看法。全部陈述完毕后再就疑点进行讨论。各位的讨论关乎亚尔伯里奇氏的判决乃至蒙德城的安宁,请务必认真对待。此外,无论作何决定,判定必须全体一致同意。现在我们开始吧。


“认定亚尔伯里奇氏有罪的,请举手。”


六对六。六个人认定凯亚无罪,另外六人判决亚尔伯里奇氏有罪,未能达成一致,审判必须继续进行。凯亚木然地看着已然划分为两个阵营,他丝毫不关心审判的结果,只希望能快点结束。


“我先来,“安柏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承认,骑兵队长的行事风格确实神秘莫测,有时候显得太过不计后果,但他确实一次次完美地完成了代理团长交给他的任务……我不接受,我无法接受。“安柏似乎为自己不能举出更有力的证词感到悔恨,眼含泪花坐下了。


“嗯,我也有同样的印象。凯亚队长很神秘,业务繁重,我愿意给他减轻一些其他方面的负担,经常帮他买新的眼罩什么的,因此和他的日常往来不算少。在我看来,他的时间都献给了骑士团,是一名忠诚可靠的骑士。至于他自己供认了一些什么东西,我不在乎,凯亚队长或许有他的苦衷。“诺艾尔看了一眼背着光的凯亚,眼神似乎都在诉说“我相信你”这四个字。


要让你们失望了啊,凯亚看向投了“无罪”的六个人。他突然有了疑问,这些人在为哪一个凯亚辩护呢?为他们心目中的骑兵队长凯亚,还是现在于此地被束缚的自己?


他们说不定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亲切的、尽职尽责的骑兵队长形象而辩护。维护那个自己想象出来的虚假的形象。至于站在这里接受审判的是什么人根本无所谓,没有人在乎。凯亚抬头看向天花板,对,就像壁画上的人像一样,他们可以是任何人,只不过被装进了名字各异的框子。自己之后,下一任骑兵队长很快就会上任,这场一眼就看得到结果的无意义的审判将很快被人遗忘,而我会变成壁画上一个没脸的人型,象征着骑士的耻辱。


“你们说什么通敌,间谍,审判,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只知道他这个小伙子是蒙德城最棒的酒友,没人反对这句话吧?”瓦格纳见众人没有反应,便接着说了下去,“我见过城里每个小孩儿,毕竟我的活计就在城门附近。我看着他和迪卢克老爷一起长大,一天天长高,加入骑士团,完成不计其数的巡逻和外勤,当年谁不知道蒙德城这对儿耀眼的兄弟?凯亚真想干点什么偷偷摸摸的,逃不过你们骑士团的眼睛吗?搞不懂。”铁匠摇摇头,抱着臂坐了回去。


“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骑士团下面,有时候还需要爬到风车上,想必我也有资格评判一番。”风车管理员米歇尔接过话头,“凯亚队长确实公务繁忙,一天能看到他出入驻地好几次。下班后他经常直接去酒馆……这么说吧,在我能看到全城的时间里,凯亚队长一直都在城内,至于天色更晚或者我不上去维护风车的时候就不得而知了。投无罪只是不想因为我个人有限的认知污蔑了骑兵队长。”米歇尔坐下之后就向邻座的霍夫曼要来了资料,埋头读了起来。


“诶,到我了吗?“唐娜把目光从迪卢克身上移开,“因为迪卢克老爷就是投的无罪来着……不是,我是说,凯亚先生是迪卢克老爷的义弟吧?这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清白吗?”


“我投他无罪。”迪卢克甩出简短的一句话,“我想听听你们投有罪的怎么说。“


“我先说吧,”琴蹙起眉头,“亚尔伯里奇氏本人承认了间谍的身份,我作为代理团长,没能及时发现问题也算我的失职。为了西风骑士团的纯洁,为了风神守卫者的责任,我必须裁定亚尔伯里奇氏有罪。”她坐回座位上,不再看着凯亚。


“我……我也同意琴团长的说法。”芭芭拉起身,担心地望向凯亚,“凯亚他替代理团长大人分担了许多忧愁,但在他身上确实存在着危险的因素。我……以我的能力或许无法分担他的痛苦,但是,绝不能让蒙德的风受到玷污。”芭芭拉痛苦地低下头,双手抱十,不再开口。


“这次事件的大部分资料是我整理的,我必须让各位知晓,亚尔伯里奇氏的间谍身份属实,证据确凿,他和深渊教团有着长期的书信往来,定期报告蒙德城内的近况或具有情报价值的信息。初听消息,我无法相信曾经的上司会做出这般恶劣的行径,但铁证如山,希望表决了无罪的各位可以看过证据后再做考虑。”霍夫曼再次行了个礼。


“唔,到我了吗,”丽莎没有起立,坐在座位上开了口,“这起事件的性质或许比各位想象得还要严重。西风骑士团给自己树下敌人:丘丘人,它们广泛分布在野外,智能低下,语言粗鄙,性格好斗,时不时还会骚扰村庄、引发火灾,给了我们堂而皇之地前去清剿的理由。”丽莎鲜有说这么一大段话的时候,呷了一口茶,“能够理解丘丘语、将分散的丘丘人集中起来的深渊法师更被视为邪恶的化身和骑士团的头号大敌。各位或许有所不知,深渊法师施法时候显露出的文字为提瓦特大陆古文字,当然,这是现行的通用叫法,事实上这是坎瑞亚的遗产——被七神联合起来蹂躏、毁灭的坎瑞亚。”


举座哗然。凯亚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多大反应。骑士团的人多少对坎瑞亚有所了解,见识过遗迹守卫的可怕才知道只存在于教科书上的名字曾经批量生产过怎样渎神的造物。市民对这个国度知之甚少,但只消知道“这是被七神所灭的国”就足够了,被自己的信仰乃至大陆七国人的信仰共同毁灭的东西根本不值得怜悯和同情。


“当然,这点证据说明不了什么,凯亚本人说不定对这些须弥教令院禁书上的知识毫不知情,这些也仅仅是我一家之言。”丽莎再次开口,压下了大厅内小声但嘈杂的议论,“我有义务提醒各位这种可怕的可能性。”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什么?他和坎瑞亚有关系?”六指乔瑟瞪大了双眼,手习惯性地放在胸前做出拨弦的动作,“流传下来的诸多诗篇中都罕见罪恶之国的名字……我只能把它解读为风神的有意为之。”若此时诗琴在手,他必定已经拨出了一缕忧伤低迷的乐音,“我常年在迪卢克老爷的酒馆卖唱……一开始我不觉得凯亚队长有什么问题,但如果说他是间谍,那么他在酒馆做的事情就有合理解释了……喝醉的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


“我怀疑他是因为他在骑士团的工作本身。”塞琉斯简单地摆出了原因,“做善后工作的人可以有很多机会搞小动作。我曾经领导过一个小队,队内一名备受信赖的干事每次都自告奋勇规划路线、探路,做扫尾工作,某天,他消失不见了。过段时间他就出现在凯亚队长的盗宝团通缉名单上了。探路是为了绕开有宝藏的路线,善后是为了做标记。他就这样轻松通过了盗宝团的考核,和这帮窃贼一起大赚了一笔。”塞琉斯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叹了口气,“凯亚队长干的也是这种活计,抱歉,我的经历让我对这种事情天然抱有警惕感。”


第一轮的陈述结束了。蒙德城下起了雨,璀璨的色彩褪去,只剩下阴沉的蓝紫色,半死不活地印在玻璃上。这反而使凯亚的面容从黑暗中解放了出来,除了迪卢克没有人敢抬头直视凯亚,直视他那一只眼睛中放出的光芒。十三个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有人把头埋在案宗中,有人用手拧着眉头思考,有人在纸上写写画画,有人在做祷告,有人盯着面前的桌子陷入迷茫。


“呃,是不是还有一位没做陈述来着……”芭芭拉小声地说到,试图提醒正在沉思中的主持人。

听到这句话,十二个人的目光一齐看向了迪卢克。


“各位,”蒙德的无冕之王回应了众人的期待,“想想你们说的话,风神在上,你们真的做到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了吗?你们说,凯亚·亚尔伯里奇是骑士团勤勤恳恳的骑兵队长,是我迪卢克的义弟,所以他无罪;你们说,我的责任迫使我,我的知识提醒我,我的经历束缚我,所以他有罪。”


雨点倏地猛烈了起来,敲打在窗户上兵乓作响,仿佛风神正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倘若他真的如各位所说有着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为何要将如此明显的线索丢在蒙德已被探索过的秘境内?假使他真的聪明到骗过骑士团数年之久,为何还在使用已经被破解且记录在案的密文?”


“说不定……是被深渊教团的那些坏家伙抛弃了?这些证据是法师们泄露出来的?”安柏想,既然蒙德已经不再相信他,被深渊教团用完就扔也像它们的作风。


“不无可能,侦察骑士,”霍夫曼紧接着说,“正因为凯亚队长的能力太过出色,我们才没能更早阻止他。间谍身居高位,这件事本身就是危险的信号,骑士团内还有多少这样潜伏着的危机?我明白您与凯亚队长交情匪浅,但……”霍夫曼顿了一下,似乎鼓起勇气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切勿让他重蹈伊洛克的覆辙。”


“别把凯亚和那个男人相提并论。”迪卢克攥紧了拳头,雨声盖过了手套上的漆皮吱吱作响。锁链晃动的声响将迪卢克从爆发的边缘拽了回来,凯亚本能地想要让他冷静,动作幅度却也同时惊动了其他十一人。


“别动!”在二楼楼梯口站岗的卫兵冲上来,条件反射般摆好了迎敌架势,随后才想起来凯亚的神之眼已经被没收了,现在的他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琴不得不出来控制一下局面,“我们先进行第二轮的投票吧。这一次采用匿名制,大家在纸上写下判断后交给我。”


三票无罪,九票有罪,天平倾斜了。


“最后一点。我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他的间谍身份。我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向骑士团告发。如果要判决他有罪,那就把我也一起抓起来,我是他的共犯。“迪卢克冷冷地说。


众人鸦雀无声。连迪卢克老爷都已经盖章了凯亚的身份,这场审判还有什么持续下去的意义吗?一旦身份被定义下来,凯亚所做的一切都似乎可以从反面来解释:他的勤恳是为了更快爬上骑士团高层,接触更多第一手情报;他的细心是为了更周全地消灭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他的亲和是谎言,只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从而心甘情愿地倒出秘密……真相就像摩拉的正反面,怎么解释取决于哪面向上。


“时候不早了,再加上天气恶劣,看来今天还不能讨论出一个统一的结果。我们进行最后一次表决,无论结果如何,对亚尔伯里奇氏的判决都延后再议。现在,认为他有罪的,请举手。”


十一只手高高举起,由手组成的森林在碰到迪卢克后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山火。


“十一票有罪,一票无罪,我宣布,本日无法对亚尔伯里奇氏做出合理判决。散会。”琴起身,用两手撑着桌子,看上去十分疲惫。凯亚被带走了。这次不是窗外临着果酒湖的禁闭室,而是图书馆下的牢房。这地方同审讯大厅一样,也被废弃了很久。


这个地方,看不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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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亚陷入了幻觉之中。这似乎是他和生父分离之后做的第一个好梦。他梦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似晨曦酒庄那般豪华,也不像城内住所一般只满足最基本生活需求那样的简朴,床柔软得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被子散发着太阳烤过的香味,厚实但不失轻盈,凯亚被安安稳稳地裹在这个暖和的小世界里,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妈妈?”凯亚从被子里探出头,揉揉了眼睛。这时他还没意识到,眼罩已经不在了。他正用自己的双眼完整地体验着世界,这是他在梦境之外的现实中数十年未能满足的奢望。


“我的宝贝,醒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面容却看不清楚,“再睡一会儿吧,现在才刚刚破晓。”


“嗯,好。”凯亚重新把头缩进被窝里,他在梦中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床变得越来越软,他在往下,往下,仿佛越是向下,他就越靠近遥远的过去,那段早已流失却在此处触手可及的日子。太阳光是暖的,月亮有阴晴圆缺,头顶的星空有四季的变化,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温柔中,他无法睁开双眼。


“醒来吧,不然会死在这里。”陌生的男声响起,凯亚想不起来这是属于谁的嗓音。


死?坎瑞亚人不会死亡。我们的生命镌刻在贯穿世界的巨树中,每一根枝桠在命中注定的凋零到来前都可以肆意生长。


“醒来吧。“凯亚听到被子外的声音似乎叹了一口气,“我做了堆高高。起来尝尝。”


堆高高?十分熟悉,但又在脑海里形成不了具体的印象。只知道是吃的东西,有很多肉。他似乎还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吃东西?妈妈刚刚说了,现在才天亮啊,吃这么油的东西。“凯亚在被子里动了动,还是不愿意钻出来。


“现在不是‘才天亮’,”迪卢克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身边躺着两个被打晕的骑士,“现在是深夜。”


凯亚猛地惊醒过来,惊恐地环绕四周,密不透风的围墙内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抓紧了自己的胸口,想要挠出一个口子以供呼吸,一直有力的大手阻止了他。


“是我,我在呢。”迪卢克抓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恐惧从凯亚的眼底一点点褪去。


“是你。”凯亚似乎毫不意外,疲惫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西风骑士团一向优柔寡断,效率低下。不过处理自己人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迪卢克在凯亚身侧半跪下,一只手搂过他的腰,他实在瘦得可怜,这样的人是怎么拿动钢剑挥舞的?架起凯亚后,迪卢克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能走吗?要逃了。”


“嘶……腿有点软,走几步就好了。”凯亚踉跄了几步,随后自暴自弃般靠紧了迪卢克,步速也渐渐快了起来。


果酒湖外的悬崖上,二人刚从湖里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的,迪卢克在石堆后燃起一堆火,避免被湖中央楼上的人看到。天幕仍被墨般的漆黑笼罩,东方的天空微微发亮,就快日出了。


“我说,这下你可真的变成共犯了,”凯亚往火堆那边挪了挪,“就这么逃了?”


“别想这些,”迪卢克站在稍远的悬崖边上,望着逐渐变得血红的东方若有所思,“不过是另一场旅行罢了。”


一整日的暴雨后,灿烂的朝阳跃出了地平线。


凯亚看着朝日前站立着的迪卢克,他的晨曦骑士,对着初升的太阳喊道:

“我,迪卢克·莱艮芬德,在此宣判——

“凯亚·亚尔伯里奇,无罪!无罪!无罪!”


十二声后,天空彻底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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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嗑时间!

没有想好“凯亚是如何暴露的”这一剧情铺垫,没有任何相关知识硬写了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程序和辩论,还没看多少文很怕撞梗……在重重忧虑中写完了。还请各位看官手下留情原谅文中不能细看的逻辑和Bug!XP放出不需要逻辑(什)。写的时候打开游戏,看到站在骑士团门口的凯亚突然鼻子一酸,他真的独自背负了太多东西前行,在与老爷的二人旅行中好好放松一下吧……希望各位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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