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羽】稳眠

*预祝圣瓦伦丁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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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睡着了就自由,夜梦中个个都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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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卢克接管酒庄后,展现了与父亲截然不同的管理方式和行动手腕。与克利普斯凡事亲力亲为的勤勉不同,他不太关心酒庄的事,蒙徳酒业行会的一切事务几乎全权交由埃泽负责,只是在担任旅行者护卫的间隙回行会视察一下工作;谢绝一切酒业社交聚会的邀请,一年中仅有那么一两次,他不得不代表蒙徳参加同北陆其他地区酒业大亨的商业交流。


而在此之前,已经有骑士团的人敏锐地察觉到“暗夜英雄”的活跃与迪卢克出差时间的完美错位。前脚刚有人看到酒庄的人一大早在荆夫港迎接老爷回家,后脚目击“暗夜英雄”的报告就时隔一个星期重新出现在护卫队办公桌上。从深渊教团下战书到史莱姆袭城,迪卢克(看起来)平静地待在酒馆亲自为客人们调酒直至凌晨时分打烊。在他踩着黎明的曙光回到酒庄、海莉为他脱去大衣的时候,他问道:


“海莉,大厅的灯为什么在动?”


“您说什么,老爷?”海莉一脸诧异地看着脸上挂着黑眼圈的迪卢克。就在她转身要将大衣挂起,“咚”地一声从背后传来,家主脸朝下倒在了地板上。


“晕船的后遗症,再加上过度劳累、熬夜、休息不足——你们也该劝着他点,这孩子和他父亲一个样。”


爱德琳连连向医生道谢。他在过去是克利普斯的私人医生,与莱艮芬德家私交甚好,再加上迪卢克不愿意欠西风教会的人情,这位教令院毕业的高材生顺理成章地成了迪卢克的健康顾问。“检查过了,老爷他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就好了。不过他的状态这么差,是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白天还继续工作么?”


“这个……嗯,老爷刚出差回来,应该是旅途中太过劳累。承蒙您的关心,我们会多劝劝老爷的。”爱德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医生起身准备离开,再次嘱咐佣人们关心迪卢克的身体健康。就在爱德琳开门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位不速之客,正准备敲门的手愣在了半空中。


“哦,鲍尔博士?早上好。爱德琳,早安。”


“凯亚少爷,”医生接过凯亚表示问候的拥抱,“好久不见了,近来身体怎么样?”


“拜您所赐,身体一直健康。夫人近来可好?”


“好着呢,她经常念叨你们兄弟俩,说克利普斯先生教育有方,两个儿子都是难得的人才。”医生戴上帽子,“不打扰你们了,我先一步回城里。再会,爱德琳还有凯亚少爷。”


送走了医生之后,凯亚也抱上爱德琳,送上迟到的贴面礼。“少爷,您、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急事要找老爷?”她少见地有些慌乱,迟疑着该怎么告诉他迪卢克生病的事情。


“父亲的私人医生很久不去蒙德城外出诊了,他难得出门,我也得跟着看看发生了什么,不是吗?”凯亚笑了笑,“迪卢克呢?他还好吗。”


凯亚昨晚在酒馆看戏的时候已经发觉迪卢克的样子有点怪。从不手抖的他在调酒时不止一次弄脏了桌面,在旅行者面前打趣他时迪卢克也罕见地没用讽刺骑士团的犀利言辞回噎他,当时凯亚还觉得实施这种程度的谋略不至于让迪卢克疲惫至此,直到早上看到海莉急匆匆地叩开医生的房门,他这才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唉……老爷他没事,医生说是太过劳累和缺乏休息。现在正在屋里躺着。我们劝过他不必这么拼命,老爷他……唉。”爱德琳摇摇头。


“即使是夜枭也需要睡觉的,看来哥哥还没聪明到懂得这个道理。”凯亚也有些无奈地摊开手,“他就在二楼的卧室吧?我上去看看。”


爱德琳看着凯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而那声“哥哥”还在她的耳畔萦绕。她用手抹了抹眼角,或许一直以来念叨的“迪卢克老爷和凯亚少爷什么时候和好啊”早就已经以某种方式实现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卧室的窗帘只是半掩着,没有封住日光。初阳的光并没有那么强烈,还不足以叫醒沉眠的人。


迪卢克躺在床上,略带鬈曲的红发在洁白的枕头上散开,让人联想到更早之前他一贯的发型——随意地拢在肩后,会在骑马的时候随风潇洒地扬起。迪卢克回来后就再也没有以散发的形象示人,有好奇的酒客问起来,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会妨碍到战斗。这个回答把众人吓了一跳,战斗,什么战斗?迪卢克思索了一下,回答,哦,只是旅行者委托的护卫工作。凯亚听了就在一旁拼命憋笑,赶快喝口酒下去堵住笑声,一旦涉及到“暗夜英雄”的事情迪卢克整个人就会变得硬邦邦的。


只有酒庄的仆人们还见过他这副模样。有时迪卢克伏案工作的时候会解下发圈,让一头灿烂的红发散在背后。这种时候,爱德琳会贴心地递上一杯掺了薄荷的冰水,因为迪卢克只有在头痛发作的时候才会在自己的书房露出这副外人不曾见过的样子。


凯亚看着床上散着头发的迪卢克,感到有些恍惚。他搬来凳子,在床边坐下,“迪卢克,”凯亚试探着喊了一声,被窝里的人呼吸得依旧深沉又平稳,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迪卢克,我的人正在东北侧门清理史莱姆清和原浆,”凯亚托着下巴,“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知道那些东西多难清理吗?”


迪卢克当然没有回答他,而凯亚也自顾自地把这理解为他正在悉心听取自己的训斥。


“他们请蒂玛乌斯过去看看,就连炼金术士都说这个量太大,已经不在炼金术能处理的范围之内了,这些材料回收拿去炼金他都担心这么高的浓度会炸了合成台。你知道吗?琴团长、安柏,诺艾尔,就连芭芭拉和丽莎都被请去处理掉那些残骸了,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样的元素反应同时发生,可惜冰元素帮不上忙,碎冰反应化了之后,史莱姆清分裂成了更小更多的凝液,我就被轰出来了。”


凯亚暂停了一下。


“才有时间来看看你。”


迪卢克依旧睡得很死,没有对凯亚的可怜遭遇表示丝毫的同情。不过,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因为元素力不适合做大扫除而白得了一天假期,凯亚该为此感谢迪卢克才对。


“你每天不睡觉就是为了搜集史莱姆吗?我想不明白,你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率史莱姆大军攻城的前西风骑士。不过,你居然用得出这种招数。总有人评价我的手段不那么光明正大,现在看来,还是哥哥教得好。”


凯亚见他还是一动不动,便屏住气凑上去近距离观察迪卢克的呼吸。自言自语了一大通之后,他真的害怕义兄在装睡,尽管他也没说什么破格的话。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心虚,担心自己因为迪卢克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而同样卸下了嘴上的防护。


他睡得真的很沉、很沉,呼吸虽然平稳,但长得令人不安,一口气呼出,安静下来之后很久才接上另一口。他有多久没这样睡过了,凯亚扶着脸颊思索。有一段时间他因这微弱的呼吸不敢出声,怕某句话之间这细得像发丝一样的气流就会遽然断裂。


“好好睡吧,清理史莱姆不能用火元素,不然我一定把你叫醒,拽到城里,去好好看看那副惨状,再让你用烈火洗涤城门,那样的话,我们的侧门也会成为蒙德史上第一个吃了一发火鸟的。安柏最先上阵,结果那股焦糊的味道让在场所有人都去找离自己最近的树了。”凯亚回想了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味道,“所以我不怪你在这里睡大觉。睡吧。”


迪卢克好像回应凯亚话语一般继续睡。


“现在的情形……也蛮有趣的。别人在睡觉,你整夜地醒着,在低语森林和苍风高地巡视;现在你睡得这么沉,别人在和史莱姆的尸体作战。说真的,你到底怎么想出来这种战术的,居然还把旅行者牵扯了进来。


“不过,孤高的暗夜英雄,从此前进的道路上无需孤身一人,也是件好事吧。”凯亚的脸上染上了一丝落寞,“蒙德城周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骑士团也在改变……稍微多依靠别人一点吧?夜枭晚上不睡觉,可它白天睡啊?”


睡梦中的人正梦着航行。迪卢克本来是不晕船的,不知道这次旅行是怎么一回事,海上的风浪大得像是海神发威,在港口下船、踏上坚实陆地的时候,他只觉得所有围绕着他的事物都像波涛上飘着的碎木。这股晕眩后劲十足,以至于梦境都变成了现实的延续,他在梦里还在坐船。


甲板上人头攒动,似乎在举行盛大的舞会。周边一直有人在交谈、说话,他只是站在一旁调酒,他并不讨厌酒精的味道,但此时在杯中混合的液体散发的气味却让他感到晕眩,他很想就这样丢下手头的工作就地躺下睡一觉,但是船上太吵了,怎么有讨厌的家伙一直在说话啊。


他放下调酒壶,决心找到一直在说话的家伙,让他闭嘴。他在人流中穿行,扒开一个又一个挡在眼前的人,但那股声音却好像在和他捉迷藏,故意回避着他的脚步,他一靠近便躲远。迪卢克没心思和那声音玩躲猫猫的游戏,脚下的船航行得并不平稳,酒精的味道和晕船让他愈发地想下船去,去陆地上某个旅店安稳地睡一觉。


他现在乘坐的又是什么船呢?他在古籍中读到过,曾有英雄在海上漂泊了数十年,船上的水手受神误导,食了忘忧莲后忘记了寻找归途,其他船上的人在与海神的斗争中死伤无数,最终他们在神风的加持下才回到故乡。又有故事讲,曾有先知在旷野上游荡了四十年才率领他的子民回到神许诺给他们的土地,只因愚昧的人们误入歧途,崇拜了错误的偶像。


波涛上的船驶向远方,不知道何处、何时是归途。他似乎体验过这种无助和迷茫,梦境愈发真实地在记忆中寻找着对应。在每一条他待过的船上,他想过家吗,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他思念过曾经那么温暖的生活吗,在寻找真相的旅途上,总有忘忧莲的诱惑悬挂在头顶,像利剑一样随时准备击破他的意志和信念。而此时此刻,我在这艘人声鼎沸的船上渴求安稳的生活——这是正确的和被允许的吗?


“偶尔想要一场稳眠的英雄,也不会被称作恶人的。休息吧,我就回去替不在场的暗夜英雄收拾烂摊子了。”凯亚起身准备离开。


船上那人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迪卢克第一次听清了那人的声音。那个声音说道,这是正确的和被允许的,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尽管如此,他还是跑上前去,正在思索一会儿用什么方式好好教训他一顿时,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一个大浪头扑来,船体被高高地举上天空,向下俯冲去。


“喂!”凯亚毫无防备地被抓了正着,正在起身的他胳膊差点被拽脱臼。该死,我刚刚说的话他不会全装睡听去了吧?不对,就算他是迪卢克,装得那么逼真也不是人类能做到的水准吧?凯亚第一反应是努力挣脱迪卢克的手,发现这个人抓着他,像瓦格纳钳住铁块。第二反应是继续贴近他的脸观察呼吸,这个家伙怎么看都还是像在睡觉。怎么会有人睡觉的时候还有这么大力气啊?


稳眠中的人以为自己只是紧紧抓着护栏,不至于在颠簸的船上摔倒罢了。船上的人们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浪头安分了许多,四周安静了下来,迪卢克可以好好享受这份宁静了。


“喂,迪卢克,你这个人,”凯亚重新坐下来,有些无奈,“你这个人……抓得这么紧,我也走不了啊。”


爱德琳进房间时,看到凯亚正伏在床侧,迪卢克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手。两个人都呼呼大睡着,一如十年前他们玩累了的某个静谧午后。


爱德琳去楼下取来迪卢克的大衣、为凯亚披上,防止他着凉。正在楼下的埃泽看见爱德琳满脸都是泪痕地向他走来,他赶忙起身。


还没等埃泽开口询问,她先发制人:


“埃泽,你还记得我把那台留影机放到哪里了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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